龍雙站在一個建筑頂上——一個被戰爭摧殘得七毀八損的建筑頂上——默默看著這一切。沒人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爬上來的，在早已變成一片空曠的背景下，夕陽把他的身影淡化成一圈光圈。

他上來多久了？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不過他好像什么都不打算做，他手中沒有武器，他甚至只是站著一動不動，如果不是無雙眼尖發現了他，一定會錯過他。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無雙追擊的方向正好迎著龍雙的方向，他發現龍雙的時候，突然就打了一個激靈，險些從空中摔下去。

不知為什么，似乎有一盤冰水兜頭倒下般，無雙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然后他慢慢地飛到龍雙面前，和他對視。

當無雙對著龍雙的那一刻，龍雙也把視線對準了無雙。

又或許龍雙的視線一直都在無雙身上，只是無雙在靠近他時才發現這一點。

在靠近他的時候，無雙還發現他似乎還帶著淡淡的微笑？

但如同幻覺般，一定神就沒有了。

然后，無雙就這樣以鳥類的形態——除了身后還帶著一條巨大的蛟的尾巴外——隔著不足兩米遠的地方和龍雙在半空中對視。他的眼神有點恍惚，身體也有些顫抖，他的潛意識已經意識到他已經在龍雙面前暴露了，并且作出了反應，不過他還是一下子就穩住了身體，不管實不實際，他都不想讓龍雙看出一點端倪。

他的憤怒在看到龍雙時就已經離奇地徹底澆滅了，現在他已經徹底清醒，只剩下不知所措。剛才不知為什么就鬼使神差般飛過來跟龍雙對視了，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做一絲準備。他有想象過以本體面對龍雙的情景，但絕對不是這個環境！也不是以這樣的形式！這太突然了，當他意識到他已經和龍雙對視在一起后，就只剩他的心臟砰通直跳，他不知道該做什么才好了。

對視沒有幾秒，無雙便開始躲閃了。雖然他很想控制住，拿出剛才憑一己之力就把邁爾斯的精銳部隊打得落荒而逃的神秘怪獸的氣勢來，但在龍雙灼熱的眼神前，他感到從表面到靈魂都被看透了。

也許也有他愧疚，不知如何面對龍雙的因素在，但如果要他說起剛才的想法和行為，他絕對不會表示后悔。

一個離奇古怪且實力恐怖的怪獸飛到眼前，但龍雙卻沒有表現出絲毫如正常人的反應。他只是表情越來越凝重，目光如炬，緊緊與之對視，他似乎篤定了無雙不會對他做什么，甚至像在盯著一個熟知已久的人一樣，眼神很自然，但卻意義不明。無雙被看得非常不自在，連身子都不自覺扭捏了起來，他感覺他要待不下去了。

不過他沒有馬上就飛走，其實在那一刻，他都已經忘記他是有翅膀的了。

他一直都在隱瞞，不，應該說是欺騙龍雙，在一件嚴格說起來其實無關緊要的事上。但現在卻沒有任何預兆就被龍雙當場發現，雖然后果對雙方都不會有什么損失，但是羞愧，內疚等等五味雜陳的情感還是在一瞬間就涌了上來。有種在當事人面前東窗事發的慌亂，令無雙失去了方寸。

然后一種感覺涌來，靈魂親近感。

而這一刻無雙是真的看見了，不是幻覺，龍雙勾起嘴角對他淡淡一笑！不過很短，只持續了幾秒。

然后龍雙又歸于那種平淡的狀態，他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包括感受到了靈魂親近感也一樣。但他這種平靜卻令無雙更加慌亂，他搞不懂龍雙到底要做什么，這讓他進退兩難。

但無雙覺得他要做些什么來打破這種氛圍，不然他的躲閃和扭捏怕是真的會讓龍雙意識到什么。怎么辦？嚇唬他？逃跑？還是化回人形跟龍雙好好解釋，不打自招？

無雙焦頭爛額，但很明顯現在能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正在他要豁出去的時候，龍雙突然開口：“回去吧。”

龍雙還是那種淡淡的語氣，根本就不像在跟一個怪獸說話。聽像毫無感情但又似乎夾雜著無數的不可言說，他說：“回去吧。”

無雙愣住了，更加不知所措，龍雙這個反應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但緊接著龍雙又說道，“回去吧。”

然后又如鬼使神差般，翅膀自己就扇動了起來，無雙的視線呆愣地從龍雙身上向上升，然后發出一聲尖嘯的鳴叫從龍雙頭頂越過，向無盡山脈的方向飛去。

邁爾斯早已不見蹤影。

無雙飛走后，龍雙默默轉過身來，看著無雙的身影一點點遠去，直到消失在視線盡頭。

然后龍雙爬下樓去，就地拾起已經陣亡的冒險者的武器，往戰場奔去。

戰斗機和裝甲車兩大殺器全軍覆沒，連首領也逃跑了，這給士兵們帶來巨大的打擊——他們很多人都親眼看到了這一點！士氣瞬間就下落到最低點，雖然還有精銳部隊在撐著場面，但人類陣營還是不可避免地節節敗退。獸類已經全部涌進城內，密密麻麻地占據到視線的每一處，而且局勢演變成了它們單方面的屠殺，人類的損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增長著，場面觸目驚心，不忍直視。

如果他們的對手不是獸類的話，他們早就投降了。

而絕望的是，他們發現連逃都逃不出去了。

前方不用說，而后方，直到現在還不斷有獸類往城市內部涌去，現在幾乎城里的每個角落都有獸類，他們能往哪逃？

不過，這并不是絕境。剛才戰斗機對城外的獸類進行過為時不短的轟炸，沒有靈獸，也沒有鳥類，沒有任何人阻攔，戰斗機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他們是以面積為單位消滅獸類的！他們，的的確確把外面的獸類消滅了七七八八。

絕大多數的獸類都成了堆積如山的尸體。其實人類要面對的，就只是眼前這些而已。

如果他們齊心協力奮起一搏的話并不是沒有勝算，但他們現在缺的就是士氣！怪獸出現，首領逃離，這場仗已經不用打下去了。

不過隨著一聲轟然巨響，一個人奮力擠進戰團中，人們的眼中瞬間又燃起了光芒。

“是龍雙城主！他回來了！”第一個發現龍雙的人興奮地吼了出來。

“真的是龍雙城主！他……他回來了！”人群瞬間就起了騷動。

龍雙抬手一炮轟掉旁邊的獸類，順手又從旁邊一個精銳部隊的尸體身上拾起更好的武器，頭也不回地道了一句：“各位，怪獸我已經解決了，現在抬起你們的武器來！戰斗……還沒結束呢！”

……

無雙回到無盡山脈，回到曾經的小溪邊。

太陽正在漸漸西沉，把溪水照得波光粼粼。

這里的景色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好，除了周圍空無一人。

無雙把一層轉了一圈，他仍懷著僥幸，但一圈下來，他還是不得不接受現實。

整個一層，連一個獸類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果然是所有獸類都去進攻萬靈城去了，一個也沒有回來。無雙一直呆到明月高懸，一個也沒有回來。

今晚的風出奇的有點大，樹木被吹得東倒西歪，沙沙作響。這對四季如春的無盡山脈來說是件很奇怪的事，但無雙沒有去深究為什么，他只是機械地用尾巴拔弄著水面，從回來時他就是這個動作，直到現在都沒變過。

蕩漾著的漣漪里仿佛倒映著過往的時光，無雙看得入迷，只是神情有點惆悵。是真的不在了，蛇王不在了，整個一層都不在了。

無雙深深地嘆了一聲，然后抬頭看向月明星稀的天空，以前他總喜歡做這個動作，但現在卻有一股難以忍受的孤獨感從心頭襲來，襲得他生痛。他以前剛剛重生還是孑然一身時都沒有感到過這樣的孤獨。

他很難受，但又哭不出來。他不知道今晚該如何度過了，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該怎么度過了。

無雙來到一個大草堆上綣縮起來，這是他和蛇王都最喜歡的位置，溫暖，舒服。他把頭顱擱在自己的身體上，以曾經還是一條蛇的姿勢，腦子里依然是他和蛇王共同度過的日子，揮之不去。他也不會揮。

無雙就這樣靜靜呆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知不覺就到第二天天亮。

溫暖的陽光灑在大地上，植物們歡呼雀躍。無雙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一片光明。

他并沒有睡覺，他一直都在回憶著過往的日子，回憶了一夜。

同時他也想了很多，不僅僅是蛇王，還有他自己，雜七雜八，很多很多。其中想得最多的就是，人生在世，生離死別免不了，他應該以怎么的心態去對待這些事？以后還遇到這些事怎么辦？甚至他還很驚悚地想到一個可能性，萬一小雙也不在了怎么辦？

他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越想越慌。但經過這一夜后，他也成熟了許多。

無雙變回大鳥，向萬靈城飛去。

戰爭肯定已經結束了，但他放心不下龍雙，他要去看看龍雙的情況。

塵埃落實，萬靈城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標簽：